卡塔尔世界杯为何如此之贵？举办成本超往届总和的背后原因

北京时间11月20日23点，第22届国际足联世界杯在卡塔尔首都多哈海湾体育场正式开幕。这注定是一届极其特殊的世界杯。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在北半球冬季举办的世界杯，也是第一次在伊斯兰国家举办的世界杯。最值得注意的是，这是历史上“最昂贵”的一届世界杯。据相关统计，卡塔尔世界杯的举办成本超过了历届世界杯的总成本。

卡塔尔世界杯为何如此昂贵?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，因为“昂贵”这个词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

文｜凌毅

编辑｜金石

图片｜视觉中国（特殊标注除外）

人造辉煌

卡塔尔世界杯到底有多贵？“总花费超过历届世界杯总和”还不足以说明问题。更准确的答案是：卡塔尔世界杯的花费是历届世界杯总花费的5倍——根据CNN和福布斯的统计，卡塔尔世界杯总花费为2200亿美元，而历届世界杯总花费仅为443亿美元。

卡塔尔世界杯之前，最昂贵的世界杯是2014年巴西世界杯，当时巴西政府投资约150亿美元用于新体育场、酒店和场馆交通。四年前的俄罗斯世界杯耗资116亿美元。

卡塔尔是有史以来举办世界杯的最小国家。该国位于波斯湾，与沙特阿拉伯共享唯一的陆地边界，面积约为纽约州的十分之一。

但卡塔尔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，拥有世界第三大天然气储量，石油资源也极其丰富，日产油量高达80万桶。据《环球金融月刊》报道，卡塔尔今年的人均GDP将突破10万美元。

这也成为卡塔尔斥巨资举办世界杯的基础。

球场是卡塔尔最急需解决的问题。由于国土面积有限，卡塔尔当时能达到世界杯标准的球场屈指可数。赢得2012年世界杯主办权后，卡塔尔新建了7座球场，建设预算超过150亿美元。球场项目经理梅贾德·阿尔贝德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2016年接手管理后，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：“这是卡塔尔北部地区的一个里程碑，这里以前什么都没有，只有沙漠，后来的辉煌是人们创造的。”

在所有新建的体育场馆中，将举办决赛的路萨尔体育场是最特殊的，因为就连路萨尔这座城市都是为世界杯而新建的。

路萨尔距离卡塔尔首都多哈仅15公里，此前这里是一座极其荒凉的沙漠村庄。早在2005年，就有一家建筑公司计划开发路萨尔，但当时并没有具体的开发计划。不过，在卡塔尔成功申办世界杯后，路萨尔的城市建设计划迅速启动。

路萨尔码头投资330亿美元，现已拥有齐全的服务和娱乐设施，包括20多家酒店、大型购物中心、两个大型码头以及一个占地241英亩的娱乐城，其中包括动物园和休闲公园。

城内的卢萨尔体育场可同时容纳8万人无遮挡地观看比赛。整个体育场耗费了3万吨钢结构——相当于4座埃菲尔铁塔。体育场内，就连最小的更衣室都有60米长的墙——世界杯期间，包括决赛在内，将有10场比赛在这里举行。

路萨尔体育场

据悉，世界杯结束后，路萨尔球场的大多数座位将被卡塔尔政府拆除，捐赠给发展中国家。这也是卡塔尔未来面临的重要问题，这里没必要建那么多球场。海湾研究员希巴·扎耶丁对此十分担忧，他表示：“路萨尔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足球场，就像2022年世界杯本身一样，路萨尔只是被迫进步而已。”

但这并没有阻止卡塔尔人继续花钱，2017年卡塔尔财政部长阿里·谢里夫表示，为举办世界杯，卡塔尔每周将投入近5亿美元用于重大基础设施建设。

除了体育场，这个海湾国家还扩建了机场。为了容纳更多的国际航班，卡塔尔在多哈东海岸修建了新的哈马德国际机场。它占地超过5400英亩，拥有亚洲最长的两条跑道，投资额超过160亿美元。

还有地铁。

卡塔尔投资360亿美元建设三条全新无人驾驶地铁线路，横跨首都多哈及其郊区，球迷只需50分钟便可抵达哈马德国际机场和五座体育场中的任何一座。

这可能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地铁了。地铁车厢里的每个座位都是柔软的沙发座椅——这也是卡塔尔地铁的设计初衷。比起便捷，更重要的是让每个乘客都坐得舒服。

多哈地铁车厢内的沙发座位（来源：CCTV财经）

空调和草坪

在本届世界杯的申办过程中，卡塔尔一度被认为是“局外人”，与同样申请举办世界杯的美国、日本、韩国、澳大利亚相比，卡塔尔是一个没有足球历史、足球场少、国际足联排名113位、地域面积极其有限的国家。

最糟糕的是温度。

卡塔尔气候炎热，属于非常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，冬季炎热，夏季酷热难耐。卡塔尔历史上最热的一天是2010年7月，最高气温达50.4℃。即便到了11月，卡塔尔的日均气温也在30℃左右，湿度接近60%，这一切似乎都不是世界杯的自然选择。

但最终卡塔尔赢得了申办权。据知情人士透露，卡塔尔申办成功得益于一项非常重要的提案——卡塔尔将在所有露天比赛场馆安装空调，为露天体育场降温。有媒体称，“这是野心和技术的胜利。”

在金钱的帮助下，卡塔尔兑现了自己的承诺。为了给运动员和观众提供最佳温度，主办方在8个露天体育场安装了太阳能空调，将温度保持在18-24℃之间。比赛开始后，看台顶部和体育场侧壁会散发出凉爽的空气，座位下的空调会将低至18℃的空气吹到观众的脚踝、背部和颈部。

同时，这些降温设施还能净化空气。降温设备的主要开发者加尼博士受到汽车空调的启发，为球场开发了整体通风送风循环系统，“只不过球场更大了而已。”在介绍这些降温设备时，他自豪地表示：“我们是在为观众净化空气，有过敏症的人在我们的球场绝对不会有问题，因为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干净、最纯净的空气。”

该项目花费巨大，仅路萨尔体育场就安装了2.7万台空调风扇。一名技术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该体育场空调系统的成本占到总成本的20%-30%。

体育场内安装“露天空调”

事实上，球场内的空调不仅仅服务于观众和球员，它还需要承担起维护草皮的功能——这是最不起眼却又最重要的基础维护工作，其成本丝毫不低于基础设施。

在足球比赛中，草皮的质量直接决定了一场比赛的质量。世界级的足球比赛都采用天然草皮，它的脚感更加自然柔软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球员的身体。在符合标准的草皮上，足球也会以完美的速度滚动，让球员更容易控制。

根据国际足联的要求，卡塔尔世界杯的所有体育场馆和训练场都需要种植多年生黑麦草，但在气候炎热的卡塔尔，想要种上完美的天然草皮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、物力和财力。

早在三年前，当各个体育场馆和训练馆即将竣工时，卡塔尔管理层就开始种植草皮。每年至少有140吨草籽从美国草皮制造商的工厂空运到卡塔尔。然后，这些草籽被种植在卡塔尔的沙漠和石灰岩中，逐渐变成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绿地。

苏丹土木工程师海塔伊姆·沙里夫在卡塔尔的一座体育场馆工作。他曾在媒体采访中透露，在卡塔尔的气候条件下，打造适合足球比赛的草皮的过程“微妙而复杂”——每年9月开始，训练馆的场地管理员会打开场馆内的冷风机，将冷风喷嘴直对着草皮。这样既能给草皮降温，又能为草皮模拟冬季生长环境，确保草皮在世界杯期间能够茁壮成长。

浇水也是重要一环。可惜卡塔尔并没有丰富的天然淡水资源，只能通过海水淡化淡化来获取纯净水。每年夏天，卡塔尔每个球场每天至少需要5万升水，即便是秋冬季，也需要至少1万升淡化水。

在卡塔尔人眼中，草皮的好坏也代表着主办方的管理水平。为此，卡塔尔专门组建了一支精锐的场地管理人员队伍，看管144块郁郁葱葱的绿地——8座体育场和136块训练场。为了应对突发状况，多哈北部的一家农场甚至设有草皮储备。储备场的草皮面积约有40个足球场那么大。一名工作人员说，这些草皮仅需8小时就能收割完毕，并用卡车运到球场，“它们随时都可以为比赛做好准备。”

路萨尔体育场草坪

这就是足球。

卡塔尔为世界杯花的钱，是看得见的“贵”，而另一种看不见的、更复杂的“贵”则来自于“人”。

据有关部门统计，目前在卡塔尔有超过200万外籍劳工在努力工作，他们来自尼泊尔、印度、朝鲜、柬埔寨、马来西亚等国，占卡塔尔总劳动力的95%，没有这些劳工，卡塔尔为世界杯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不可能实现。

自2011年起，约有3.6万名建筑工人参与卡塔尔世界杯的筹备和建设，从事司机、挖沙工、搬运工、清洁工等各类体力劳动工作。

纪录片《工人杯》记录了21岁的肯尼斯的故事。他来自加纳，热爱足球，梦想着为职业足球队效力。他被一家招聘机构带到了卡塔尔，这家机构的工作人员承诺他会加入卡塔尔的一支职业足球队。肯尼斯到了卡塔尔后发现，雇主对足球一无所知，只有荒凉的工厂和宿舍。为了得到这份工作，他向银行贷款，并支付了1600美元的招聘费。

肯尼斯未能加入任何足球队，而是成为了一名修建阿图玛玛体育场的建筑工人。

他每天早上4点起床，匆匆吃完早餐，就被雇主带到30公里外的建筑工地开始一天的工作。他只有中午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，一直工作到下午6点。每天至少工作12个小时。

工人们正在清理路萨尔体育场外的建筑物

幸运的是，海湾合作委员会（GCC）最终决定举办一场农民工足球赛，以宣传他们的业余爱好。怀揣足球梦来到卡塔尔的肯尼斯被自己的建筑公司选为球队队长。在GCC大楼参加完媒体发布会后，肯尼斯和几位同伴在30层高的大楼窗前久久不愿离去。他感慨地说，只有从这个角度看卡塔尔才美丽。

肯尼斯最终在卡塔尔踢了一场比赛，最终是足球让他尝到了这片土地的甜头。

11月中旬，近百万球迷涌向卡塔尔。在巴西、阿根廷球迷在机场跳舞的视频下，一名球迷动情地写下评论：“这就是足球，在这个逃离瘟疫、亟需团结与斗志的世界，足球依然是最迷人的解药。”

当然，球迷们如果想现场体验史上最昂贵的世界杯，就必须支付史上最昂贵的票价。

今年1月卡塔尔世界杯门票开售时，球迷们发现，平均票价比往届世界杯都要贵。慕尼黑知名体育用品公司凯勒体育发布的最新估算显示，今年卡塔尔世界杯平均票价为340美元，比俄罗斯世界杯贵40%。相比之下，2006年德国世界杯的门票是近20年来最便宜的，平均票价为每场120美元。

为了迎接球星和球迷，卡塔尔主办方在国内投资兴建了180多家新酒店，总造价超过125亿美元。不过，这些房间的80%都被国际足联预订，为各国球员、官员和赞助商提供住宿。如果普通球迷想入住这些高端酒店，以多哈的希尔顿酒店为例。世界杯期间，该酒店最基本的房型每晚价格约为7000美元。

在露营地搭帐篷是历届世界杯球迷解决住宿问题的重要方式。在多哈，即便是在沙漠营地搭帐篷，两个人每晚的花费至少也要450美元，而且价格还在不断上涨。

为了解决球迷的住宿问题，卡塔尔主办方不得不将大量公寓、别墅和两艘法国制造的邮轮改造成临时酒店，还在多哈附近修建了数个球迷村。这些临时球迷村都是排式集装箱，每个房间约18平方米，设施简单，有独立卫生间、小行李柜、吧台、床和两扇窗户。这样的房间售价为每晚200美元（约合人民币1400元）。

至于居住体验，一位住在这里的球迷在推特上抱怨道：“这里的床硬得像石头一样，屋里的空调几乎不工作，听起来就像战斗机起飞一样。”

球迷村里的集装箱客房。来源：CNN

但最终还是足球让这一百万人心甘情愿地承受着钱包和身体的双重“折磨”。

多哈当地时间11月10日晚，无数球迷在多哈比达公园参加国际球迷节，一起欣赏烟火、无人机表演，齐唱本届世界杯球迷主题曲《Tukoh Taka》，随着音乐，大家心无旁骛，尽情歌唱、尽情舞蹈。

与此同时，一名阿根廷球迷接受采访的视频在全球流传。在采访中，这名球迷表示，为了看世界杯，他花光了四年来的全部积蓄。很多人觉得他疯了，他拼命攒钱，却没有买车、付首付，而是不远万里来看球。但他一点也不后悔，因为“有车有房，就是看不了世界杯”。

2022年世界杯揭幕战卡塔尔对阵厄瓜多尔，球迷在赛场上欢呼加油。图片来源：CCTV视频

【参考】

[1] 史上最昂贵世界杯背后的金钱：卡塔尔 2022 年世界杯的数据/《福布斯》

[2] 饱受批评，世界杯的顺利举行对卡塔尔来说至关重要/路透社

[3] 改变一切的世界杯/纽约时报

[4] “我们的梦想从未实现。”这些人帮助卡塔尔举办了世界杯，现在他们正在为生存而挣扎/CNN

[5] 事实核查：卡塔尔世界杯有多少人丧生？/DW

[6] 一个都太多：卡塔尔工伤数据的收集和分析/国际劳工组织

[7] 卡塔尔承诺举办空调世界杯/CNN

[8] 2022 年世界杯：卡塔尔为何成为有争议的 FIFA 比赛举办地？/ 路透社

[9] 对 2022 年世界杯的批评仍在继续。卡塔尔已经习惯了/华尔街日报

[10] 卡塔尔首座体育场在 2022 年世界杯开赛五年前竣工，并配备空调/《太阳报》

[11] 纪录片：工人杯

（部分信息来自界面新闻、CNN、纽约时报、美联社、路透社公开报道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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